5.师尊的条件
通天殿的清池是玄棠的梦魇。每次经过时,玄棠都会双腿打颤发软。玄英和玄玉此刻就在里面受罚,看二人的状态,只怕比她受的要重上百倍。
自从跟师尊上山,只有玄英一直照顾玄棠,虽然名义上是师姐,但玄棠心中早已将玄英当作娘亲一般依赖。
如今想来,师姐与三师兄的事情其实早有苗头。
远的不说,上次她被大师兄重罚,三师兄做了许多好吃的。每次她跟师姐撒娇要东西,送东西过来的永远是三师兄。
玄棠很难过地看着玄英,脑子里飞快地组织语言。
但是,师尊突然的问话打乱了她的思绪。
二重?什么样是二重?
玄棠懵了。
她短时间内准备的一堆门规法条全都用不上,师尊问话又不敢不答,只能磕磕巴巴:“我……我不知道。”
玄白野嗤笑一声,挑眉看向玄开。
玄开跪得更直了一些,脸色也更白了一些。他看得懂师叔的眼神,自己恐怕是要回炉重造了。
玄扶云倒没有发怒,只是淡淡说道:“你想救他们?”
玄棠立刻点头:“是!”
“好!”玄扶云道,“三个月内,你若能突破三重,我便饶了他们性命。”
玄棠唯恐师尊变卦,忙不迭地答应:“好!”
她突然后知后觉想到,饶了他们性命,只是饶了性命,那还有别的惩罚吗?
“师尊,您说饶了师姐和师兄的性命,那就是不追究了对吗?”
玄扶云冷冷道:“不追究?”
隔空一个耳光打过来,玄棠重重跌在地上,一串鲜血从唇边流下。
“那师尊要怎么处置?”玄棠顾不得耳边嗡嗡作响,半边脸痛得发木,还没爬起来就开口又问。
玄扶云又一个耳光打过来,还是同样的位置。玄棠疼得脑袋都要僵了。
“你先练到三重再说!”
说完,玄扶云看一眼玄白野,玄白野点点头,起身拍拍不存在的灰尘,道:“玄开,先将这两个关到万雷山铁牢里去。”
万雷山本就是汇聚天雷之处,铁牢更是日日都有落雷,人关在那里,岂不是时时刻刻都受雷刑?
玄棠焦急地爬起来:“师尊!”
求情的话没机会说出口,她被玄扶云一袖子拂到了殿外。
殿内,玄开领命,玄白野又补了一句:“办完事去我那里,闭关一个月!”
闻言,玄开浑身一抖,忙俯身应是。
玄青、玄陌悄悄对视一眼,眸中皆是担忧。
玄棠几乎是立刻冲回了殿内,眼睁睁看着玄英和玄玉被带走,她还想再问,感觉到胳膊被人拉住,转头看,是玄陌对她轻轻摇头。
她低下头,重新跪直。
大殿里静谧无声,空气里似乎混进了什么东西。玄棠感觉不到唇边鲜血滴落,只觉得自己吸进来的都是铁,胸口堵得难受。
玄扶云没再计较玄棠的失礼,发话让人退下。
玄白野走过来,抬脚踢了玄棠一下:“跟我来!”
再不喜欢这位师叔,玄棠也不敢违拗,在四师兄、五师兄担忧的目光中跟上。
玄白野是师尊一辈硕果仅存的师兄弟。
千百年来,无法突破升仙的修士最终化尘而去。偌大的天门,八位飞升的前辈已前往仙界供职,门中只留下了一个成仙的玄扶云和九重境界的玄白野。其他玄门更是人才凋零。
神仙很忙,师尊经常天南海北飞来飞去。作为掌门的入室弟子,除了通天殿授艺,玄棠几人平时都是由大师兄代为教导,玄白野时不时会加以指点。有时,就连通天殿授艺,也由师叔代劳。
初入师门,玄棠就领教了师尊的手段,真真冷酷无情。跟着师叔和大师兄学习之后,玄棠明白了,罚人的手段都是一脉相承的!
玄棠记得清楚,有一次,玄青师兄练功时发带松了,师叔竟封了他的灵脉罚他到崖壁砍藤,然后跪着编了三天三夜的藤筐!
——那可是九阶山上沾了仙气、坚硬无比的藤条啊,是打在身上,人都断了它也不会断的藤条啊!
玄青师兄那么爱说爱笑的人,愣是被折磨成了木头人,半个多月都没缓过来。
玄棠跟在玄白野身后,一边回想着师叔的凶残,一边担心着被押走的玄英、玄玉,稍不留神,再抬头时竟没了师叔的踪影。
她吓得浑身发抖,站在原地不知所措。
心口呼呼漏风,玄棠望着眼前宽阔的竹林,慌得咬住了唇。
这片距离通天殿不远的竹林她从未见过。
身后是白雾掩盖的来路,她咬咬牙,走入了竹林。
翠竹如盖,将光线挡住了大半,昏暗潮湿的竹林中,玄棠步履艰难。
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吸住脚底,玄棠费力地一步步往前挪。竹影闪动,一条青色小蛇倏乎弹出直奔玄棠面门。
玄棠大叫一声,挥剑去挡。那小青蛇却身形暴涨,变作一条灰团巨蟒,蛇身直立高达丈许,张着血盆大口向玄棠压下来。
幻术,一定是幻术!
九阶山汇聚天地灵气,又被玄门术法滋养千年,别说蛇妖,就是蚊子都找不见一只!
隐匿起佩剑,玄棠双掌相贴默念“破幻”,刹那间灵力喷涌而出,巨蟒连哀嚎都来不及便灰飞烟灭。
与此同时,玄棠鬓边汗珠也滚落下来。
满打满算,玄棠也不过十一岁,乍遇这种场景怎能不怕?她想起了凡间的小茅屋,悲不自禁,仰头大哭起来。
村里也有拜师学艺的,李家婶婶的二儿子就在镇上学打铁。她去蹭饭的时候听婶婶说起过,李二哥的师父脾气不好,气极了会抄起烧火棍打他,屁股肿得老高还得给师父奉茶磕头。她觉得李二哥好惨。
可是,上了九阶山,她才知道,最惨的是她!师父打,师叔打,大师兄也打!
李二哥挨打总有个尽头,三年变小工,五年拿工钱,十年就出师了。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。
玄棠越哭越难过,连竹林悄然变了模样都没发现。
葱郁萧瑟的竹林慢慢消失,脚底的泥泞变成了她熟悉的石阶,是通往知行阁的路,她每天都要走上一趟。
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无意识地睁开眼睛,玄棠傻眼了。
耳边传来的话更是让她一个激灵。
“还不滚过来!”是玄白野的呵斥声。
玄棠连忙收了眼泪,一边擦脸一边往知行阁跑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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